近年社會愈來愈重視學生的身心發展，教育界亦積極回應，例如推行「無功課日」、長假後不即時測考、監察功課量，以及在小一階段減少正式測考。這些安排體現「以學生為本」的善意，關顧學生的壓力負擔和精神健康；學校同工在執行上亦投放不少心力。不過，第一線經驗提醒我們：若評核與升學之間的結構關係不變，前線努力易被既有節奏拉回原狀，成效難以穩固；要釋放學生空間，必須先從評核結構入手。

從學習歷程看，高小的呈分試會影響升中派位；中學階段則以香港中學文憑考試（DSE）作為大學取錄的重要依據。這些機制雖提供客觀的升學準則，但當取錄主要繫於分數與排名，學與教便自然以此為軸心。學校為確保學生在關鍵時刻穩定發揮，往往增加練習；家長基於風險管理，也會安排額外操練。長遠而言，學生日常容易被「學習、操練、測考」佔據，睡眠與興趣時間難免被擠壓。

這並非家長或學校的錯，而是制度下的理性反應。於是，零星的減負安排，例如某天停派功課、假期後暫緩測考、小一減少正式考評等，即使帶來短暫紓緩，也可能因課程進度與評核要求而在前後以補回和追趕的形式抵消。要讓這些措施「站得住」，不被更大的結構力量反向拉扯，關鍵在於評核和升學之間的關係。

自2026/27學年起，小學體育科將納入升中呈分，同時，常識科分拆為科學科和人文科已在本學年於小一及小四啟動。相關科目強調以日常學習表現為基礎、重視多元與進展性的評估，能讓評估發揮促進學習的功能，照顧學生的多元特性，又能分散「一試定生死」的不安，讓學生的日常努力被看見。

可是，無論評估模式如何更動，呈分試仍會牽動持份者的神經。誠然，我們仍未跳出應試制度的框架，但至少把應試過程「攤開」。攤開可以降低單一高風險時刻的壓力，也能把壓力延展至日常。要抵消「短痛」變「長痛」的副作用，學校可以多發揮評估促進學習的功能，為「完成—回饋—改進」預留周期，並以可追溯的歷程證據和清晰準則與家長溝通，讓評估真正回到支持學習。

教育的初心，是培養能自我管理、具判斷能力的學習者。考試與評核固然重要，更理想是以評核成就孩子的成長，而非讓孩子的生活迎合評核制度。循此進路，從評核結構入手，以審慎、循序為原則作出調整，強化回饋與改進的節奏，既促進學生的精神健康，亦讓多元表現在日常得以扎根，從而讓「無功課日」和「減少測考」等措施真正站得住，釋放學生的生活空間。

*此文曾刊載於《 文匯報》，2025-11-05。